是自己欺骗了娘亲,是自己非要同那些本就不待见自己的人一起玩,是自己一骗再骗害的父母对自己失望。
林满六看着梦中的场景,在不停重复着刚才的人和事。
他很痛苦...他知道自己是在睡梦中,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这个困境。
就在这时,突然耳畔传来了一句很清冷的声音。
“别出声!”
不过很快,声音便失去了源头。
梦境中的他看得到一条深不见底的巷弄,只有那狭小的巷口透着微亮的光。
少年的梦虽然还在继续,不过他的眉梢开始渐渐舒展开来,脸色也慢慢归于平静。
梦中的画面一转,是师父从参星观回来的第二天。
清晨时,娘亲将自己唤醒,说自己长大懂事了。
随后画面又发生了变化,自己出行那天父亲拍着自己的肩膀,说自己长大了都要出远门了。
画面再转,到了一片密林中,自己身前站着一位全身甲胄的将军。
他轻轻擦去自己脸上的灰尘,道了一声:“还好无事...”
李将军两次出手相救,对于失手打死兵匪一事,对他还进行了开解。
后来又是在一片山林间,少年回头望着骑马远去的劲装马尾少女。
她朝自己摆了摆手,是在做道别。
林满六低头看去,梦中的自己手中握着那柄刻有“乔木思故乡”的短剑——山野行。
少年注视了良久,直至画面消失。
梦中的场景又一次变幻起来,是一个暮色里的溪涧旁。
岩石上坐着的女子,正在用打湿的布卷给自己擦拭脸颊。
将脸上的血污和树枝碎屑渐渐擦干净,嘴里还念叨着这下就好看多了的话语。
最后梦似乎结束了,声音、画面也一并消失了,但林满六的思绪仍在飘荡。
这一切的转变都是师父的出现,正因为她的到来,自己收起了那一份玩闹的心思。
似乎也把儿时的小聪明压在了心底,不让旁人察觉。
在跟师父不过月余的相处时间里,她教会了自己很多东西,并且让自己踏上了一次远行之路。
这一路走来,经历了太多的人和事,也算是看遍了人世冷暖。
如果不是自己运气好些起初与李将军相识,可能自己在剑门关时,就要被当成废物抛下又或者被那些兵匪所杀。
在矩州城里,如果没有想着去教化那名如自己以前一般的乔云年,是否后面还会认识乔师姐?
又或者因为对乔云年大打出手,来解心中怨气,最后的结果会不会是被铸剑峰的弟子一顿毒打。
并且若没有山野行,自己在扬风谷面对那些匪寇的时候,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月寒枝的出现解围。
似乎这次远游的种种,都在环环相扣。
自己如果走错一步,可能真的就已经死在途中了。
林满六很庆幸自己成功抵达杭州,很庆幸自己没有在东行的路途上出现意外而不甘死去。
想到这时,短衫少年终于醒了过来。
少年起身去打开了窗,看向了空中的那轮明月。
那抹月色似乎刚从云层当中探出,月光正在一点点地变亮,整个房间似乎都要被月光笼罩一般。
夜间的凉风吹入屋内,让窗旁的少年精神了些许。
林满六开始重新回想在没有遇到师父之前,自己的所作所为。
一件件看去似乎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,但串联起来却又变成了一条...慢慢让自己走向自甘堕落的道路。
不过想着想来,从遇到师父,再到自己目前为止,不到两月的时间,自己是否有在改变?
少年走向了外面更广阔的天地,见到了更多的风景。
因为这些经历,让自己学会去换位思考、去理解别人的作为和处境。
学会去用自己的经历,向别人进行说教。
更懂得了,应该怎么去珍惜和保护自己心中所想。
想到这里,林满六不自觉地看着空中的那抹月色。
他呐呐地说道:“一路行来,我之所见...并非是景色,或是我所经历的遭遇和不幸,还有这远游路上我明白的道理,以及确定好了我想要保护的心中所好,再见之时,我会答得更好!”
客栈楼下不远处一扇紧闭的门扉处,依着一个身穿黄衫的抱剑男子。
他抬头看向那打开窗户的房间,确认完少年无事后,笑了笑便转身离去。
没走几步路,又叹了一口气自顾自说道:“还记得当年被成竹在扬州城内教训那会,又是比剑又是问话得训了一下午,回到客栈的时候...险些运气不畅吐血病重,如今的年轻人当真是心态好些啊!”
说罢,黄衫男子抱着自己的剑继续向前行去,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突然踉跄一步险些摔倒。
他转头看向那个还开着的窗户,有些怨气地碎碎念道:“之前甭管你怎么让十一教你剑法的,如今遇上了你爷爷我,让你吃不了兜着走!”
如此才算是吐完心中恶气,他即刻转身一脸得意走了。
到了第二天清晨太阳升起,从东方渐渐泛起白光。
林满六依旧坐在窗边,不曾回到床上睡觉,他很精神并没有困意。
看到天色微亮,少年便坐起身来,全身骨骼因为昨夜的一动不动,各处关节开始啪啪作响,如同天幕滚雷一般轰鸣。
他活动着周身筋骨,准备开门下楼去吃早饭。
才打开房门,隔壁的房门便也一同打开。
林满六的隔壁屋是月寒枝,只见蓝衣女子已经带好斗笠和面纱。
见她看向了自己这边,少年有些发懵问道:“怎么了吗?”
“出门...”斗笠下传来声响。
“大清早的出门干什么,我还想吃完早饭再睡一觉......”短衫少年边说边打了个哈欠。
“我想出门随便逛逛...重新买顶帷帽,这斗笠太难带了...”蓝衣女子沉默片刻,出声说道。
林满六打量起了那顶斗笠,因为是当时在商队行车路上暂时借用的,着实太大了一些。
不过也有些破旧了...少年点了点头,与楼下正在喝茶的商队管事知会了一声,二人便一同出了客栈往城中走去。
短衫少年跟着蓝衣女子一同出门并肩走在一起,少年反而要高一些?
可能因为从小帮着家里做活的缘故,整个人的个子跟十七八岁的人差不多高。
他带着月寒枝走到了昨天穿街走巷时,看到的一处小集市当中。
街边两旁都是一些商贩摊位,卖着各式各样的物件。
不一会,就找到了一处卖帷帽、衣饰布匹的店铺。
进入店铺的屋内,左侧墙壁上多是各种样式的帷帽和斗笠,其中多以帷帽居多。
店铺老板似乎对此专门有所研究,墙壁显眼位置皆是女子帷帽。
不一会就有一名店小二迎了上来。
“二位少侠是要置办衣物,还是要买这些斗笠帷帽啊?”店小二殷勤地说道。
身形已经半躬,满脸笑容地看向刚进门的林满六和月寒枝。
“我们随便看看,一会有什么需求会与店家知会...”短衫少年朝店小二开口说道。
蓝衣女子只是扫过墙壁看了一眼,并未过多进行挑选,随意指向了一顶和自己衣服颜色差不多的帷帽。
随后就告诉店小二取下结账,完全没有打算试一试的想法。
少年在一旁小声问道:“不再多看看?”
“就这顶呗,不好看吗?”斗笠偏向了少年这一侧,回问出声。
“没...”
二人出了店铺准备走回客栈,走过一个岔路口时,便听到了街巷那处传来的议论声。
“那陆少爷还有五天就要开庄了,哥几个不都是练家子出身,怎么不去凑凑热闹?说不定以后进了陆府,好带兄弟们吃香的喝辣的!”
“是啊是啊,那话怎么说来着...苟富贵!勿相忘!”
“可别指望咱们几个了,那都是些大侠去的地方,咱这些平时走街串巷的还能威风一些,去触那些大侠的眉头...作甚不要命了?”